就叫日之

[叶乐]乱梦几则

前后无关,文很对题,就是乱。




一。

 

叶修拎着盒饭回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个人,背影眼生。

“叶哥好!”那人听见动静转过脸来,是个挺精神的小年轻,很有礼貌地朝他笑,“我是来实习的张佳乐,刚过来,吴前辈让我先坐这儿,跟着你学。”

 

“哦,你坐着吧,那工位本来也空着。吃饭了吗?酱爆茄子吃不吃?”

 

 

 




二。

 

立春刚过,天气依然称得上寒冷,尤其清晨起得早了,呵口气都是白雾。

 

王二搓了搓冻红的手,继续扫地,眼神却总是不自觉要往院里瞟,想看看那位昨天才来的公子。

 

他原本清晨都是独自干活,今天却有个年轻人一同起了大早,还在院子里练武,是从没见过的新鲜厉害,不禁握着扫把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小少爷起了,一定也会感兴趣,他忍不住开着小差,一扫帚把畚箕都扫翻了。

 

等他手忙脚乱收拾好了再抬头,青年已经收了架势,抱着把古怪的大伞站在院中。这般旁人还披着厚袄的天气里,他穿着单薄却还见了汗,可见方才练得卖力。他这会微微喘着,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西侧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人。

 

张佳乐昨晚就听说来了个客人,是江湖人,奈何自家父亲把人留在书房长谈至深夜,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今日特地起了大早,不曾想一出门就被院子里的陌生人吓了一跳。

 

“哟你就是张佳乐吧?”

 

张佳乐本就刚醒不久有点迷瞪,被他这么一喊又吃了一惊,脑子都不过就反问出来。

 

“你谁啊?”

 

语气有点冲,像是带点起床气的意思,那青年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道:“我叶修,幸会啊。”

 

张佳乐正想问“叶修是谁”,总算理智回笼想明白了这就是那位客人,当下就忘了刚刚的不善,朝人爽朗一笑。

 

“哦就是你啊!幸会!你在——练功?抱着那个什么玩意儿?”

 

他向来不畏生,报了姓名就是朋友,这会已经被叶修那把怪伞吸引了注意,也不客套就直接问出来。叶修看他这毫不生分的样子也是乐了,一伸手从旁边光秃秃的枝杈上取过外衣套上,一边答着话一边就朝人走过去。

 

“武器啊,厉害吧?回头使给你看哈。”

 

“这什么武器?”张小少爷也是习过武见识不少的,难得见着一个叫不出名字来的兵器,新奇得眼睛都亮了,可算还矜持着没直接上手去摸,但那眼神也是直白坦荡的。

 

叶修看着他有趣,也不介意,还要开口逗他:“叫千机伞。怎么,还想上手啊?”

 

“是啊,肯不肯?”张佳乐承认得大方,一双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

 

“那得看你打不打得过我了——”叶修故意吊着他,尾音还有点挑衅的意思,只是没等人反应就又话锋一转,道,“这个再说,既然起了先去见你爹吧,他有事跟你说。”

 

张相的会客厅,大多数时候都十分安静的,有客之时也气氛和谐,是很有文人的雅致风范的。

 

但小少爷在的时候就不同了。

 

“跟他一起?!”张佳乐目瞪口呆,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爹我都这么大了!不用人盯着了吧!”

 

张相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端出严父模样,道,“怎么?小叶比你年长些,江湖上也有资历,与你同行,我才放心。”

 

“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张佳乐老大不服气。其实他并不反感叶修,若是出门在外遇见了,能同行也是一个有缘有趣的选择。但现在被这么强塞一个人,少年人多少有些叛逆和不服,看向叶修的眼神就多了那么点咄咄逼人的挑衅。

 

叶修倒是毫不在意,还要含着笑迎上他的目光,答道:“小少爷不乐意?我以为我们方才一见投缘,你应该会欣然应允呢。”

 

只是恰好说了几句话而已,谁跟你一见投缘!张佳乐瞪着他磨牙,只觉得满肚子不服,战意上来他也不懂得压抑,当下就手腕一翻,袖中射出两枚短箭,带着寒意破空直向叶修手边而去。

 

他这手法称得上快如闪电,又是毫无预兆,换作旁人或许确实难以应对。但电光火石之间叶修竟还反应得及,一手救起手边茶杯,一手扬起握住袖中滑出的什么,生生将那箭矢击落在地。

 

只闻清脆的金石撞击之声,紧跟着是利器入木的闷响,两枚袖箭一者落在地上,一者钉入桌中。张佳乐这才看到他右手握着一根短钢,像是匕首却不见刃口,想是之前藏在袖中的,刚刚击落袖箭的就是此物。

 

张佳乐原想一箭碎他杯盏,一箭穿他衣袖,要煞人气势的,不曾想竟被一一破解。叶修手中的茶水晃出些许,淅沥滴在桌面上,除此以外他连一片衣角都未被沾到。

 

张佳乐虽年少,但根骨上佳,自幼就被武学师父夸赞的,身边也少有对手,这下一上来就让人下了面子,他心下也是吃惊,那点不甘也被压抑了点。他沉住气,面上倒是并不示弱,依旧气势汹汹瞪着眼睛看叶修,活像要把人瞪出一个洞。

 

叶修倒是镇定自若,还有闲心喝一口茶,一边带着懒散笑意与人对视,一边抬手将那模样怪异的短钢插入他那把大伞的伞柄收好。

 

他轻咳一声作出诚恳语气,笑意不敛,向着张佳乐道:“小少爷好身手。”

 

张相对张佳乐的胡闹一贯纵容,再者也是清楚叶修的能耐,两人这么折腾一番他愣是神色不动。这会他一口将茶饮尽了,拂袖起身,施施然走过张佳乐面前。

 

“佳乐啊,下回记得这是自家杯盏……我还要进宫一趟,你们聊聊,定要好好招待客人!”

 

张佳乐受了点气,听见叶修那句恭维更是咬牙切齿,但自己理亏也不好再胡闹,闷闷地“嗯”了一声,就起身送张相出了房门。

 

至于后来两人怎么聊的,张相还真没问,只是看自己这个小儿子竟然难得乖巧,没再折腾就如自己所愿地接受了叶修同行,更深感没有信错人。

 

他这个小儿子自幼就活泼好动,让他念书,愣是胡闹得让先生苦不堪言。张佳乐本身无心诗书,倒是对武学十分上心,张相无奈,又一贯宠他,给他请了师父在家教学,几年下来也有所成。

 

只是他生性爱热闹,又不常真刀真枪,就有那么一点花架子,打得倒是好看,身法招式都是潇洒如舞,不过遇上真高手,难免就要落了下风。

 

叶修清清嗓子,做出十分谦虚模样,道:“就像我这样的。”

 

彼时两人已经骑马出城,在黄昏里慢悠悠并肩而行,寻思要去前面找个落脚处。张佳乐被他这理所应当的样子气笑,翻翻白眼表示不屑。

 

“不要脸!”

 

“唉,你还打不过一个不要脸的。”叶修摇摇头,像模像样地叹息,“看来功夫还不到家啊。”

 

张佳乐气得跳脚,只是实在没学过是什么骂人的话,也就恶狠狠瞪他,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写上鄙视两个字。

 

“你答应陪我练的!”

 

“陪,当然陪,我也没说不陪啊。”叶修拎着缰绳气定神闲,突然用力一拉停了下来,“就这先过一晚吧,再往前也没什么客栈了。”

 

张佳乐这才注意到前面不远有个孤零零小院,路边还竖着牌子,看起来是沐尽风霜,只能隐约辨认出兴欣两字。

 

叶修看他吃惊模样也是好笑,问:“我说,你原本打算在哪落脚?”

 

“哪里不行?”张佳乐不知从哪弄了个根草叶子嚼着,闻言莫名其妙转过脸来,“没客栈就找块空地过一晚,又不会叫狼叼去。”

 

他虽自幼衣食无忧,倒是一点不骄纵,也很能将就。叶修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下马,还没进院子,就有人从门内冲出,一声中气十足的“老大!”喊得张佳乐都吓了一跳。

 

叶修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给张佳乐介绍。

 

“这包子。”

 

“包子?”张佳乐没反应过来。

 

 

 

富家少爷乐,年轻人嘛,要去闯荡江湖的,参wei加guan武林大会嘛,顺便可以游个山玩个水劫富济贫英雄救美。

江湖大侠叶,已经有名气的,但是比较神出鬼没不怎么露脸,然后早年跟张家老爷子有交情的,欠人家人情嘛,就同路护着他。原本觉得,哎,熊孩子一个,长得还蛮好看的。

然后就同路呗,张小少爷其实是很有本事的,以前跟一个叫王杰希的御前侍卫混过嘛,竹马竹马的,从小一起练武,其实张小少爷是不用练武的,但是他乐意啊!

但是因为性格原因嘛,又不常真刀真枪,就有点点花架子。叶修嘲笑他嘛,乐哥不服就一路打过去的。呃,虽然打不太过,但是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好了,张小少爷穿得太有钱,被打劫了。

“强盗?!”张佳乐一拽缰绳停下来,是感到很稀奇的兴奋神色。老叶就笑了,说是啊我的小少爷,不过一般人碰到强盗可不是这个反应。

就这个样子。一路上张小少爷热闹得很,遇过土匪拦路也见了江湖纠纷,他起初还稚嫩,打土匪还得叶大侠在一旁给少爷盯着以防万一。但张佳乐一边历练,一边还隔三差五跟叶大侠抬杠过招练手,等两人终于到了蓝雨,掺和了武林大会,叶修办完了事,张小少爷已经脱去那点骄矜的少爷气,不论身手气度都当得起一声少侠了。

 

他一路看了不少,对十几年前的事也旁敲侧击打听了数次,但叶老狐狸往往顾左右而言他,两句话又把人绕地气血翻涌又要动手。其实张佳乐虽然年纪尚轻,但并不天真,反倒通透得很,他知道自己身世有蹊跷,也知叶修定是有张相授意才闭口不提。不过风声听多了,再将他自幼默默看在眼里的不少事串联起来,本也能猜个大概,屡屡追问,只是自己也茫然,想闹上一闹罢了。

 

 

 




三。

 

来了新租客。

是巷子里头那个四合院,条件不错,养了葡萄藤。搬进去的是两个男人,一个腿脚有点毛病,站着十分挺拔看不出来,但一走路有点晃,他自己倒不十分在意,也不用拐杖之类。邻居有时经过门口,院门敞着,可以看见他搬个椅子躺在葡萄藤下晒太阳,另一个在他旁边看报,偶尔交谈两句,都是恬静悠闲的模样。

那个长头发的长得十分精神,人也开朗些,搬来没多久先和胡同里大小孩子都混熟了。巷口卖糖葫芦的两三天来一次,生意特别好,去晚了的孩子都买不到,得亏他没到一周就发展出一帮“铁哥们”,再抢手的糖葫芦都能带来一串。叶修看他搬个板凳在旁边得意洋洋炫耀他的糖葫芦,哭笑不得之余又有种奇妙的安定感。

 

尽管战后日子安定,但他们这样的人警醒惯了,总是浅眠。叶修尤其,即使身旁卧着可以托付一切的人,也常常睡不安稳,在午夜被梦魇缠住然后惊醒。他不想惊动张佳乐,但入了冬以后伤腿常常作痛,这下醒了便更鲜明起来,大概是日子安逸了痛楚便格外难以忍耐,叶修平躺着熬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姿势。张佳乐半梦半醒间察觉,揽住模糊地问了两句,自己也慢慢清醒过来,听见叶修压抑着的呼吸,没有多说就起来开灯找药去了。

 

 

 




四。

 

扫地焚香:[截图,除夕任务积分榜:榜首一叶之秋].jpg

扫地焚香:叶秋你有毒吗……除夕刷分都这么拼?我昨晚上火车前还没见你们差这么多啊@一叶之秋@百花缭乱

 

今天的群比平时安静不少,大概过年了,大家多少要陪陪家里,这两条消息发出来好一会才有稀稀拉拉的回复,都是些对叶神和第二名拉开的惨绝人寰的距离的感叹。

 

第二名张佳乐正在家过除夕,刚吃了一顿丰盛至极的年夜饭,被老妈支使着收拾碗筷搬出果盘,准备晚上看春晚和守岁。他家是三代人同住,他叛逆出去打游戏前也住在家里,和爸妈、爷爷奶奶一块。春晚是大家都看的,晚一点了老人家会先回去睡,他陪着爸妈等过零点,按习俗还要出去放个炮仗才睡。

 

这会他放下果盘,还顺手摸了个青枣吃,一边捞过屏幕亮起来的手机查看消息。咔嚓一口还没来得及嚼,就被群里消息噎住。

 

这叶秋是不是有毛病!他气得不轻。这次除夕活动奖励一般,刷分争排行的人不多,他早上还开电脑看了一眼,虽然叶秋觉得奖励挺稳,但也没领先这么夸张来着。

 

“你怎么这么闲!”他匆忙咽下嘴里的果肉,把才咬了一口的枣子叼着,腾出手来打字,“大年夜打游戏,占别人看春晚的便宜啊!你家里人都不管你吗?”

 

他看了截图也有点手痒,但自觉这两年叛逆太多,好不容易在家还是该陪陪父母家人,硬生生克制了回房间开电脑的冲动。心下又有点气,想这个叶秋怎么这么过分,还没数落出哪里过分,那边消息就回来了。

 

一叶之秋:没有啊,没在家。

 

张佳乐愣了一下,有点想象不出除夕夜不在家能在哪,这家伙难道大年夜也泡网吧?大家都不是网瘾少年了,都是网瘾成年人,这么难以戒断也不至于吧!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回去,叶秋也不回避,就云淡风轻地说不是,在俱乐部。

 

张佳乐更奇怪了,但又隐约觉得不太寻常,不自觉地把话接得有点小心翼翼:“……你们公会仓库被抢了吗?队长大年夜还这么勤勤恳恳刷网游打工?”

 

叶秋这回没直接回答,过了一会才传过来一张图,看得出来是个外卖盒子,装了几只大饺子,图下面跟了一句话:“是啊,特惨,加班打工,翻遍饿X吗才找到这家没关门的,点的菌菇蒸饺还变成了玉米的,惨啊”

 

他其实不常跟人谈起游戏以外的事,虽然也不刻意藏着,但总没什么契机提起,这会可能是被那一盒子玉米饺子伤了心。只不过就算提了也是轻轻一笔,下一句就让他自己转移了话题。

 

 

 

那是张佳乐第一次隐约生出“这个人怎么这么独”的想法,少年心性也还不曾细想这种因为别人的孤独而觉得难过的感受从何而来,只是很多年后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份感情,却也同时意识到,也许那个人自己从不介意这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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